對抗妖魔的凡人們

渴望自由的蘭洛斯特站在了理智的懸崖上，縱身一躍。他成功的死在戰場上，只為了爭取更多一點的時間。最後以蘭斯洛特的身份戰死，而並非王室的歐維斯。「我們這裡只有一個剛剛戰死的騎士長，他的職稱為蘭斯洛特，他屬於我們，也應該和這些榮耀之人埋葬在一起，而不是回到那個令人作嘔的墓地之中，和那些無用的亡魂作伴。」

伯勞醒來，出於對蘭斯洛特的愧疚，他選擇拯救藍翡翠，但藍翡翠也選擇救他，伯勞跟藍翡翠差不多，都沒能做出什麼重大的改變，也不是什麼重要位置的赴死，但那大概也夠了，其中藍翡翠更接近一般意義上的普通人，在這次旅程中她又感慨自己什麼也做不到的沮喪，可她又一次救了伯勞，大概這就是平凡人能做到的最大努力。而活下來的伯勞則和不知名的技師，在神明面前做出凡人的反抗，這就是凡人在重要的位子做出重要的燃燒了。

諾塔爾最後羞愧的道歉，抱持著士兵的精神道歉，「我本應該做好覺悟的，我本應該無所畏懼的，我本應該將你們送到世界盡頭的。」塞琉則放棄嘗試救他，在這種地獄，死亡才是解脫，不需要把他重新拖回地獄。

最後的守秘者為了保存自己的間隙只留下腦組織，失去一切與外部交流的通道

佚名這設定其實比獵魔人更慘，獵魔人知道自己是自己，隨時需要抵抗秘血的侵蝕，但佚名不能肯定自己是誰，唯一的信仰只有信條。「過去對於佚名而言，毫無意義，我們所擁有的，需要的，只有促使未來的現在。」

羅德發現邵良溪這些怪物其實也是普通人「我突然意識到，沒有什麼怪物，其實原來大家都是普通人啊……」

高文更願意替身邊的戰友承擔這些，多做一些，最後他也的確代表著凡人，代表著士兵死在戰場上，高文則教訓了一頓愧疚的洛倫佐。「別把這些無關的責任扯在自己身上，霍爾莫斯，我們本就不需要你來救，我們是士兵，士兵！」「沒有神，也沒有惡魔，有的只是人類，人類能依靠的，也只有人類自己。」「並不是說，沒有了霍爾莫斯的救援，人類的尊嚴便無法延續。」

人類不能繼續活在恐懼之中

人類不能繼續活在恐懼之中，這是本書之中所有與妖魔對抗的人類最原初的信念，由紅隼跟塞琉的對話來輔助說明這群與妖魔對抗的人，盡量減少與普通人的交際，有些事總有人要去做，有人是黑暗裡的持火者，有人是柴薪的燃燒者……有些事總需要有人去做，這樣就足夠了。維繫理智的世界，人類不能繼續活在恐懼之中了。

而本書最精彩的內幕就是，妖魔是一場侵蝕的瘟疫，始終都是人類之間的內戰，沒有人發現真相是因為發現真相的人都死了，但即使在這種糟糕的情況之下，仍有後來者比先賢要做的還好，他們將人類對這個世界認知的【邊界】不斷地向前推進著，直到有一天掀開那朦朧的帷幕，真正意義上的看清整個世界的真相。

而後續的第二重真相則是昇華的真相，「擺脫懦弱的血肉，昇華成更為偉大的存在，完全虛無的靈體，不再受肉體與歲月的束縛。這便是昇華盡頭。」「生命的本質是延續，是繁衍，是個體的複製。活到最後的才是贏家。」，這是一場選擇昇華摒棄人性的野獸跟選擇停下保持人性的人類之間的內戰。

高盧王室的傳承故事

科涅爾被伊瓦爾改變，有些事必須要有人去做，為了算不上崇高、也算不上骯髒的理想與目的他也回來高盧面見國王預期完成他該完成的一切，而國王非常欣慰，「我的父親、你的祖父，他為了我開闢出了道路，那麼現在讓我為你開路吧，科涅爾·加瑞爾。」

接著談談情節與敘事，情節的內核主題我想是非常吸引人的秘密路線加上虛無主義基調，這部分沒有什麼問題，比較導致閱讀障礙的則是複雜的敘事風格，快速跳躍的視角，一次大量拋灑而出的資訊。

這本書的敘事風格會造成非常大的閱讀障礙，就是俗稱的節奏不好，因為一次給出的訊息太多了，讀者很難在這些大量的隱密設定、出場人物中找到作者埋下的重點，而行文之間也增加了非常多華麗的描述，這些描述可以說其實都沒什麼用，就是增加行文的逼格，讓這些文字、感嘆，看起來更有意義一些，這些都增加了閱讀上的障礙，沒有明確的把主線跟重要的人事物點亮，而是一次拋出。例如大量專有的特殊名詞：聖臨之夜、聖銀、秘血、間隙、蓋革計數器，這些生詞讓我以為我回到中學背名詞解釋的噩夢時代。而視角的切換也是另一個增加閱讀難度的部分，每個大事件都是非常同步的發生各種小事件，而這些小事件在開始的時候毫無關連，甚至連人物都不認識的情況下，想要做閱讀理解的同學只能很慢的去嘗試記住這些大量出場的人事物，下一次切視角的時候又辛苦的學習一次，多來幾次這個過程就很讓人疲憊。

但反過來看，如果這些問題都能忽略，那這些敘事風格的問題則會反過來帶著滿滿的資訊量，充分華麗的沉浸感，還有各種線索鋪在眼前之後一次串連起來的通暢愉悅感。每每完事都能往前想到原來前面的提示謎語是這個意思，那種解謎之後的通暢快感真的是讓人欲罷不能。

而實際上故事的核心是很棒的，瘋狂的調性，妖魔的真相，憤怒的復仇，這每個點其實都可以讓人非常沉迷，我想這大概就是為什麼仍然有許多讀者沒被敘事節奏勸退吧。

『吸引人的部分是瘋狂而無法預測的各種行為，還有隱藏其中的黑暗秘密，但角色本身的魅力其實不大，沒人真的喜歡這種無情而自私自利的角色吧？』這段感想是我看完前兩卷的想法，當時我的確是非常討厭洛倫佐的雙標，甚至因為節奏關係一度想要就看到這裡算了，但後續揭開聖臨之夜的秘密之後我又慶幸我有看到這裡，而洛倫佐在我心中也如同伊芙的選擇一樣，逐漸原諒了他。到第三卷解完背景謎題之後其實才真的好看起來，尤其是第三卷末把一切都串連起來，揭開聖臨之夜的秘密。有了這個鋪墊，第四卷就非常可口，用一個不大不小的故事引開更深沉揭露的秘密，而這個故事本身的主要角色格洛瑞婭則是我最喜歡的角色，這個故事真的是充滿救贖。

我認為作者對角色的稱呼其實都有足夠的儀式感來辨認這個角色現在的身份，例如稱呼洛倫佐就可能是霍爾默斯，可能是042，第一個代表從美第奇傳承下來的美好黃金時代的夢想，代表全新的舊敦靈生活；第二個則代表047對於未來生活的美好遐想，也許還有跟016共同生活的夢想；第三個則代表從什麼都沒有加入這個故事的主角，代表他過去的一切。但這種用好幾個不同的稱呼來代指同一個角色就會在閱讀的時候造成障礙，讀者需要真的很用心的記下每一個人，紅隼的本名是默特，格洛瑞婭又因為諧音稱他為月亮先生，喬伊初次登場的時候代號為玄鳳，這些都增加了閱讀上的困難程度。

雖然故事仍給了我們一個還算圓滿的結局，但在故事結束之後其實仍然不免的會去思考是否這一切其實都沒有意義，這一個時代的英雄，洛倫佐和他的伙伴們，不管是剩下殘存的獵魔人、守秘者、佚名、清道夫或是淨除機關，付出了那麼多的鮮血，那麼長時代的黑暗，只修正了這一段錯誤的歷史。那開啟電力時代之後，更長遠的未來後，是否又仍然會有一次因為技術的突破，導致未來的某刻又有研究者探詢更偉大的昇華秘密，然後再一次的歷史重演？畢竟垠空仍然在那，沒有消失， 而技術的突破並非什麼罕見的事情，而是螺旋向上歷史之中的必然，那麼再一次招來新的不可言述者也只是時間積累後的必定事件，歷史就這麼一次一次的重演？

而這本書的調性雖然沒有強調自己是克蘇魯系小說，但實際上這些安排都充滿了克味，在黑暗中環伺無窮無盡的妖魔、接觸後被迫污染的侵蝕、以愚昧限制人類發展的保護。而劇情的基調更是充滿絕望的氛圍，兩害取其輕、為了殺死怪物不惜變成怪物、昇華的盡頭並非幸福、人類與神明在乎的重要事物已然不同。人類因為追求突破而探知了不可言述之物，因而招來的毀滅的災厄，過去的先賢付出的努力並沒有成功挽回這個世界的危機，而只是把怪物封印於避難所之下，毀滅的陰影並沒有消除只是被延遲，多代以來的嘗試沒有做出實質的改變。

其實，看到這個結局我是有點驚喜，畢竟從本書開篇的基調看來，我看不出主角跟他的伙伴有任何存活的可能性，一次又一次的秘密帶來更深沉的打擊，人類不斷的掙扎於這個令人絕望的時代，奮鬥與掙扎只為了那麼一丁點微弱的光。當然這個時代的故事已經結束了，而未來若又陷入了黑暗時代，大概又會有一群聰明而幸運的英雄主角，只是我們仍為這種一再重複的輪迴感到遺憾唏噓。

這種虛無的遺憾就如同不入流的導師洛倫佐勸的話「別擔心，我們都會死，都會被遺忘，所以在乎那麼多幹嘛，反正都要歸於黃土。」

總結一下，這是一本充滿閱讀障礙的絕望基調故事，故事的核心是一層一層隱瞞的真相與充滿信念的人們拯救世界的成長過程，也許初始安排是一個冰冷殘酷毫無救贖的結局，但至少我們看到的是一個仍有失望但已經過於驚喜的結束。我挺喜歡作者透過不同人的對話營造的思考氛圍，細究之下我想還有很多值得深思的部分，這是一個經的起細細品味韻味濃厚的精彩故事。